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右手边的人

在同一个场所,同一个时间,我与他,或者我与他以及他们,他都坐在我的右手边,亦或者站在我的右手边。所以我叫他右手边的人。

场景一:办公室,我和他一排,他坐在我的右手边。艺术机构里的工作,十点到十点半之间,都算上班准点。除了IT部门讲法语的某某,我通常第二个飘进这件宽大的办公室。位于展览空间之上的二层,左边一排办公桌,右边一排书架和复印室。书架上堆满了艺术类书籍杂志,被我整理出来的旧书卖给了收废品的大叔,两百多的收益,真是抵不上这一本本昂贵的纸墨……我填写快递单子,展览的传单下午就能到各个文化中心、咖啡馆、书店。我右手边的座位,空的,人还没有来。一点多,点了面吃。他向门外走去,“正好赶上午饭了!”和另几个人下楼去。上班以午饭开始,也许符合赖睡的体质……“帮我把这个扫描一下。”右手边的人站起来,站在我的右手边。这是仅有的一次话,对话也是称不上的。

场景二:餐厅,我和他一排,他坐在我的右手边,中间隔了几个他们。云南菜吗?不记得。这一群人中,尽然3000余公里外的两个从来不说话的人,来自于一个地方,那个地方的人都有一种习惯——习惯蓝色的天——如果没有了——就会像双脚漂浮一样虚幻。就在那些时段,有右手边人的时段,恰是北京九、十月份昏沉沉的天。我的脚也离地了,分不清重力的方向。不是由于现在的记忆片段化了,而是那时那刻,右手边的人存在的那时那刻,真实的场景在我眼前片段化的闪过,耳朵里伴随着咔嗒咔嗒幻灯片的声音。无数张片子,都在重复一个场景——右手边的人吃着饭,谈论昨夜的一人电影。咔嗒咔嗒……

场景三:下班,八点,开幕餐厅。我和他弧形一排,他站我在我的右手边。桑巴鼓正在助兴,右手边的人自取了吃的,走到立桌前,站在我的右手边。我匆匆放下正在拍摄桑巴鼓表演的手机,晃动的镜头画面右上角,轻轻带过了正行过来的右手边的人,把一张纸巾放在我的右手边,停留了3秒。右手边的人存在了3秒,在我的二次记忆里。初始记忆已完全消除,只存在从这3秒钟获得的二手记忆,一直回放。

场景四:3年半后。我和他一排,他坐在我的右手边,飞机上。刚刚起飞,舷窗外还是高原的灯光,比我认为的多得多,多得太多。右边的乘客瘫软进了椅子里,闭眼,头靠向左边。上升的这几十秒,直到地上的光消失,我用劲扭着脖子,背紧贴在椅背上,看着他的脸。幻灯片一张张从我脑子里闪过。“嗯,不是他。”几分钟前狼狈地赶上这班刚刚改签的飞机,第一眼就认出的这个右手边的人——我提着行李箱,眼睑瞪大了2秒钟,座位上抬着头的那位和幻灯片里的影子完全重合。然而此时看来,这个俯视角度的伪装熟睡的侧脸,不是曾经的右手边的人。既然如此,那就再多看几眼,越加确信,原来只是个穿骷髅头牛仔裤的大学生。刚上飞机的惊吓缓解开来,脖颈也轻松多了。我叫醒身边的这位疑似大学生,“你要餐吗?”。他从疑似的熟睡中醒来,摇摇手。埋着的脸转过角度,看着这张脸缓缓转动,咔嗒咔嗒……幻灯片……接下去的时间,高原的天也没有了药效……“我要温水”……片段化的开始……几口喝了水……几乎没吃的餐……他拿出黑色的笔记本——2秒比几十秒的胜算更大——他就是真正的右手边的人——大家都有同样的那个黑色笔记本——笔记本比脸的胜算更大。我用手戳了戳右手边的人的左臂,进行了一次简短的自我介绍,告知他我同他一样,是回家过年而不是度假。初次见面一样,初次的谈话,初次见到我这个左手边存储幻灯片的人,时间已经过去了3年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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